整条步行街的中心，是一个环绕雕像的小型广场。作为人流最为集中的地方，广场四面不是高端商场便是家喻户晓的名牌店铺。在这些实力雄厚的业界翘楚之中，很失调的夹着一间不起眼的无名店铺。
“就是这里。”
莉莉大人拉着我的裤腿，小声说道。
这里？
我上下打量这间处处透着诡异的店铺。
没有店头没有招牌，大白天便拉紧门帘，连有没有在营业都不知道。实际上也看不到半个客人登门，但要说是私人住宅，这大开的店门又明显表明是商铺。
更诡异的是——这拉得严严实实的门帘，居然是紫色的！
这是什么糟糕审美？整条步行街的档次都被这土气的门帘拉低了。
“感谢你们的护送，如不嫌弃可以进来坐一坐。”
莉莉大人果然很有礼貌，她说着的时候还根本没有放开我裤腿的打算，眼里也明显写着“不要走，再陪我一会儿嘛”。
自从被蕾亚蹂躏，莉莉大人脸上的表情就丰富起来。应该是更愿意对我们展现表情了，变得像普通的小女孩一样可爱。再加上隔着兜帽都能感觉到颤动的猫耳——就像普通的小魔女一样可爱。
只不过，要问我嫌不嫌弃进这个疑似基佬同好交流会的店里一坐？
“抱歉呢，莉莉大人，我们接下来还有要紧事，下次再有机会的话......”
“那就打扰了~”
蕾亚一边嚷嚷着一边掀开门帘大步踏入。
“噫！”
莉莉大人颤抖起来。
“有脏东西钻进屋子，最好趁早找除虫专家。要是被她在里面繁殖起来会很难处理的。”
“繁殖起来......”
莉莉大人颤抖地更厉害了。
“还是把这孩子带去她哥哥身边吧，”妹妹同情地看着莉莉大人，“还要给她的哥哥道个歉，这孩子今晚会做噩梦也说不定。”
“喂，店里连个接待的人都没有吗？来个人给客人倒杯卡布奇诺谢罪啊！”
最应该谢罪的人正在店里大吵大闹。
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，抛下莉莉大人独自离开都不在温血动物的选择范围。
那就只能——
“抱歉，打扰了。”
忍着不适掀开门帘。
首先感觉到的是迎面而来的冷空气。并不是空调那种冷气，是类似长期处于背阳处沉淀下的阴冷空气。在某些地下停车场和无人的楼道我也有过类似的感受，但不知为何，这间店里的冷气却让我立马寒毛倒竖。
“这是......售卖占卜用品的店子吗？”
环视一圈后，妹妹问道。
不算宽敞的店内，一边悬挂着从小到大规格各异的八卦盘，一边是各种包装的塔罗牌和星座罗盘，一个架子上摆着古钱币、兽骨龟壳，对面的架子是水晶球和意义不明的小挂饰，靠里侧的墙角还有类似莉莉大人身上所披的斗篷，以及一些图案奇怪的方巾桌布。
“这边还有占卜相关的书籍。”
我指着摆在座椅旁边的杂志架。
毫无疑问，这里就是搞迷信主义的奇怪店子。
“哥哥在经营这间店子。”莉莉大人小声说道。
“干嘛不弄个招牌？”顺便换个门帘，“总不会让客人靠占卜来定位吧？”
“本店是预约制。”
预约制？
能在这个地段靠预约制经营下去，一定是做着相当高利润的交易。要不是这些占卜用具全都开过光价值不菲，就是背地里做着什么见不得光的副业。
突然有一种踏入不该涉足的领域的感觉。
“话说这些东西没有标价吗？”我指着墙上的塔罗牌盒子问。
“没有，”莉莉大人轻轻摇头，“这些都是非卖品。”
“非卖品？”
我与妹妹面面相觑。
已经能确定了，占卜用品店只是幌子，这家店真正经营的是——
脖子附近的冷气让我打了个寒颤。
“这家店的经营项目是？”妹妹直接问了出口。
“我家哥哥对占卜略有心得。”
原来如此，只是占卜而已。
确实很容易从特定人群身上榨取金钱，虽然大多被冠以江湖骗子的名号，但至少经营还在合法范围。
“既然是莉莉大人的兄长，”我突然意识到，“难道是用魔法给客人占卜？”
“不，哥哥只是普通人类，不会使用魔法。不过哥哥的体质有些特殊，虽不是命定之人却能模糊感受到我真身的存在，为了便于在现世活动，我用魔法洗脑了他，让他误以为我是他的亲生妹妹。实际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。”
说这些的莉莉大人又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模式。
虽然理解了莉莉大人与占卜师哥哥的关系，但我还是忍不住同情了这位哥哥。
“但是莉莉遇到危险的时候，还是想要依靠哥哥吧~”妹妹微笑着向莉莉大人说道。
“对于人间界的活动，哥哥比我更擅长......”
“那么，莉莉的哥哥现在在哪儿呢？”
“这个时间哥哥都会在占卜用的房间。”莉莉大人指着通往里屋的通道。
“那我们一起去见莉莉的哥哥吧~”
我特意瞪了眼靠在座椅上无聊得掏耳朵的蕾亚，“你不准跟过来！”
*
“哥哥外出了吗......”
在桌下、架子上、花瓶中，各种地方寻找哥哥未果后，莉莉大人沮丧地垂下头。
从兜帽下释放的猫耳也无精打采趴在头上。
“大概一会儿就会回来了吧。”我送上鼓励。
“嗯。”
莉莉大人用力点头。
现在的样子完全就跟小孩子一样，异世界的魔女大人说不定已经对我卸下心防。
“那个，那个，”莉莉大人咬着手指思考了一会儿，“为了报答你们的好意，莉莉可以用魔法帮你们做一次占卜！免费的哦~”
“好耶！”
“哥哥，”妹妹用手肘蹭了下我，“时间已经不早了。”
“诶？但是是莉莉大人亲自为我们占卜......”
“可是——”
“是伟大的异世界魔女，莉莉大人为我们占卜啊！这种机会普通人一生都遇不到一次，就算是我最可爱的妹妹我也不能退让！”我恭敬地向莉莉大人弯腰行礼，“拜托你了，莉莉大人，为我们占卜一次吧！”
“既然你都这么说了，”莉莉大人的猫耳得意地晃动，“我去准备好就来~”
哼着曲调，莉莉大人一蹦一跳地跑去了另一个房间。
话说，刚才哼的不是莉莉大人的施法的咒语吗？
“哥哥。”妹妹叹了口气，“你不会真以为她是魔女吧？”
诶？难道不是吗？
假装惊讶一下，“是不是魔女不是重点。莉莉大人说的占卜，是想留我们在这里陪她吧？哥哥不在店里，莉莉大人应该很寂寞。”
“明明自己也把妹妹一个人留在家里......”
“诶？在说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！只是说哥哥对女孩子真是温柔啊。确实莉莉长得很可爱啊。”
妹妹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？
“难道妹妹把我当成loli控了？”
“没有哦，loli控可不会和蕾亚姐姐那么用力地抱在一起。”
“妹妹啊，很多事情远远比眼睛看到的更复杂。而且我和那家伙也没抱多紧。”
“哦，原来有更复杂的关系啊。哥哥还觉得抱得不够紧的话，下次可以再接再厉。”
头疼起来了。
“你不知道吧，你不在的时候安安是什么样子”——我想起蕾亚给我说的这句话。她拉高眼角做出的不近人情的表情，确实和现在的妹妹一模一样。
不如说，正面感受到妹妹的冷淡对待，才了解到蕾亚试图形容给我的可怕。
“不过哥哥真的想和蕾亚交往，我也不会妨碍你们。”妹妹手撑着下巴，表情无趣地看着前方，“反正蕾亚姐姐又漂亮身材又好。”
“不，只有这个不可能。人和猩猩是无法结合的，违反生物学。不可能，绝不可能。”
被妹妹突然转来的目光瞪了一眼。
“哥哥，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生气吗？”
我眨了眨眼，想隐藏自己的无知但一时找不到措辞。不如说，我的大脑被妹妹瞪得近乎宕机。
“我不想我唯一的亲人也变成那个人渣那样。”
说完后，妹妹重新移开视线，似是很无聊地观察房间。
我没注意到，在旁人看来我的所作所为居然会和那个人渣老爸相似。
但是认真回想——我为了打探情报利用了女职员的好意，不顾蕾亚的感受用花言巧语哄骗她开门，最后一时心软答应与她拥抱，还沉迷在她柔软身体给与的满足之中。
我今天都做了什么？这和我鄙视的那个男人有什么区别？
“突然有点想看看，顺着这非日常最终会到达何处”——结果就是让我把原本自己的丢掉，变得和那个自私自利的男人一样？
“大多数承诺在说出口的时候都是认真的，之后被改变的不是承诺，而是做出承诺的那个自己，等自己与那时的自己相行渐远，承诺就成了空话。”妹妹向我转过头，脸上是从前不曾见过的冷漠，“这是妈妈对我说的话，哥哥不会这样，对吧？”
与妹妹视线相对，我一时竟有了无法接近的疏远感。
妹妹不只是我看到的妹妹，92分的默契也有无法够到的地方。我们之间不是没有隔阂，只是相互配合着对其视而不见。
——“你觉得你和安安的关系正常吗？”
——“你是真看不到，还是假装看不到？”
对于妹妹的事，我从没问过，妹妹也没开口说过。为什么她会来我这里？为什么她没有一件行李？她以前的家庭是什么样？她在那边经历了什么，还和过去的亲人保持联系吗？
我同样没说过自己的事，妹妹同样没有问过。我们对对方都没有兴趣?并不是。我甚至用将来慢慢了解来当做逃避的借口，实际上我们都不过是在害怕。
我该怎么样回答妹妹？我的回答怎么才能真正地传达给妹妹？不，这种情况我要怎么得出能给对妹妹说出口的回复？
我们就像用一条蛛丝联系着彼此，在迷雾中约定一同前行。即便约定了永远，却都不敢踏出半步。
房间的灯突然熄灭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盏淡紫色的气氛灯在我们头顶亮起。
难以称之为明亮的紫色灯光下，一张塔罗牌旋转着从半空落下，正正地落在我和妹妹中间。
“你们寻求的答案，说不定就在那张牌之中。”
诡异的蓝色烟雾中，一个身着西装的男子缓缓走来。
“抱歉，不是有意听你们对话，”微弱的照明依旧能看清男子脸上和煦的微笑，“只是不小心在天花板的隔间睡着了。”
天花板？隔间？
那种地方能睡觉吗？我的整个脑袋都是晕晕的。
“这也是某种缘分。”男子在我们面前的占卜桌坐下，伸手指向我和妹妹之间的塔罗牌，“不如看看命运会给与怎样的启示吧。”
我看了妹妹一眼，她眼中满是说不出的疲惫。
但愿是张好牌——我翻开了塔罗牌。
“唔，代表牺牲的倒吊者吗，正位解释是接受考验、行动受限，现在的生活可能遇到困境，但突破之后就会到达新的境界。”
听起来就和我们受到的诅咒一样。
“不过，放弃现在的生活，重新开始也是一种解读。如果是联系到两位现在的情况。”
“我的建议是，”男子停顿了一下，脸上绽放明朗的笑容，“别做兄妹了，做情侣吧~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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